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56章五十六(1)

關燈
第56章五十六(1)

“嫂子,你和孩子可能等個片刻?”何氏說時友善,她出言解釋,“昭昭還未用早飯,這幾日她身子不太爽利,大夫交代過需準時進食,不好耽誤。”

杜明昭投去一道嬌嗔,她哪有那麽嬌氣,“娘。”

“不知道你得看多久的診,我才燒好的飯,怕過會兒都涼了。”

何氏慈愛將她的發捋到腦後,“娘蒸了你愛吃的包子,還有清粥,你多少吃點再說。”

關嬸子被何氏這話引得更是手足無措,她來的過早卻沒考慮到杜明昭未進食這一點,急忙就擺手道:“杜姑娘你先用飯,我和樂兒等著,不急這一刻。”

何氏笑瞇瞇地將關嬸子母女領到院中的桌椅裏坐下,覆而又端來一盤白面包子與青菜粥,那作態是好讓杜明昭在外用早飯。

杜明昭便又詢問關嬸子母女,“你們可是吃過飯了?”

關樂垂著頭,她不願讓人看見臉,更不吭聲回答,關嬸子只得尷尬回道:“吃過了,杜姑娘不必管我們。”

“若是孩子肚餓,可吃個包子,我娘蒸的包子味道很不錯。”

杜明昭掰開一個白胖團,柔軟的皮破開露出裏頭冒著熱氣的排骨,何氏先腌過排骨將其炒熟,再包入白面團中,蒸了這道排骨肉包。

包子裏還留有汁水,連白面皮都入了味。

杜明昭吃的很香,她喝了兩口清粥,已好下咽。

而嗅到肉香的關樂耐不住饑餓,肚子咕咕叫了起來,杜明昭聽到後,含笑就問:“吃一個吧。”

關嬸子有些抱歉,“我家閨女真的用過飯來的,只是這孩子清早食量一直不大。”

關樂怯怯地擡頭,雙眼有幾分渴求,她喊道:“娘……”

關嬸子替她接過了包子,“吃吧。”

關樂捧著小口吃了起來。

關嬸子又謝道:“多謝杜姑娘的善待。”

杜明昭的高熱已退,可風寒之癥還有存留,她感覺自己食欲不太佳,只吃了兩個包子與半碗粥,便不願再用。

她將碗挪開。

“嬸子,您今日是為關樂的臉而來?”

“是的。”

毋庸置疑,關樂臉上的紅印,已將她來的目的擺明。

待關樂吃完,說了句“謝謝杜姐姐”後,杜明昭便笑道:“關樂你坐過來點,讓我看看你的臉。”

關樂聽話地噔噔噔將凳子端到她身側。

“杜姑娘,樂兒的臉是自打出生便有的,已跟隨了她十幾年,此前家裏一直沒想過要給她去疤,實在是覺著再怎麽也無法將胎記去掉。可是我在村裏常被嫂子們勸說,說你總有法子的……”

關嬸子在邊不時憂慮,“我家樂兒性子怯懦,自小就不好與人交談,我想與她的胎記脫不開幹系。”

聞言,關樂的雙手都攥在了一起,她被杜明昭直勾勾地盯著,不斷端詳直視那處怖人的側臉,身子微微顫抖。

杜明昭安撫地溫柔笑笑,“她胎記較深的部位是在眉骨這處,仔細看的話,下半張臉紅痕不算很重。”

主要是旁人第一眼看見關樂的臉,徑直被那麽大的紅色胎記吸引過去了,只會覺著害怕,更不會留心是哪裏紅的深。

若是能把眉骨處的紅色變淡,整體看來關樂的臉就不會那樣的骨寒毛豎。

“杜姑娘能讓樂兒這裏的紅痕變淺?”

關嬸子問著,關樂則睜開一雙眼,這回她沒再避開杜明昭的目光。

杜明昭笑道:“可以,我給關樂配外敷藥,每日塗抹祛痕便好。”

“樂兒,你聽到了嗎?你杜姐姐說你臉上的疤痕能去的!”

“娘,我的臉真的能好?”

“當然,你杜姐姐可是天上派來的仙子,見了世間苦難,她是來救濟於世的。”

關樂聽這話,眼底升起希冀與期盼,“杜姐姐,謝謝你。”

關嬸子激動之下,握住關樂的手不住道:“杜姑娘,真拜托你了,樂兒的臉能好,我就盼著這孩子能多開朗幾分。”

“會的,嬸子安心。”

關樂的靦腆多半因為胎記,她不想給人見到那半張臉,便更畏懼出門見光。

杜明昭寫了三頁紙,其中一張是給何掌櫃看的,裏頭明確寫了該如何配這外敷祛疤的藥膏。

買藥自然也是得去泰平堂。

關嬸子將方子接下,她當即想離開進城去泰平堂取藥,起身就鞠躬道謝道:“感謝杜姑娘,我和樂兒就不在杜家多打攪你了,這診金的話你看給多少為好?”

杜明昭要了兩百文。

藥錢等關嬸子入城去了泰平堂再另取。

可兩百文,關嬸子手頭沒帶這麽多。

她面紅耳赤,揪著衣角道:“杜姑娘,我回頭給你補可行?”

“也可,只是別過三日。”杜明昭定了個數。

“誒,好,一定不會。”

關嬸子暗自記好,沈默了片刻,她似仿徨又試探性問:“我想問杜姑娘,你這可能用東西抵診金?”

杜明昭想起村裏人家一向不富裕,有的會拿瓜果來。

“是可以,不過我家有的不缺的,我就不收了。”杜明昭如實回應。

“那,那驢皮與驢肉你可要?”關嬸子急迫詢問,“我家昨日才宰了一只驢,還沒送去換錢,是以我手上的銅板才會不夠。”

“驢皮?”

杜明昭一琢磨。

驢皮不就是做阿膠的嗎?

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
“是,我聽說城裏有些人家會用驢皮制衣,想著該能還幾個錢。”

“好啊,你那驢皮我要了。”杜明昭當即應了她,“就用驢皮來抵診金吧,你們村內可還有人家賣驢皮的?若是有,替我問一句,我想收驢皮。”

“好嘞,我回去幫你問問。”

關嬸子歡喜牽著關樂就出了杜家。

杜明昭收拾碗筷,才看完診她就又有些餓了,打算將未吃完的清粥端去廚房溫一遍再用。

何氏探出半個身子來,“關嬸子母女走了?”

杜明昭應道:“剛走。”

何氏再一看她端著碗和盤,眉豎起就道:“昭昭,你咋只吃了這麽一點?你爹都吃了三個大包子,用光了一碗粥。”

“這會兒才覺著餓,想再用些,方才睡醒沒多久吃不下東西。”

“碗放著,鍋裏還有溫著的包子,你拿兩個去吃。”

何氏奪走她手裏的碗盤,自顧自地拎開蒸籠,往她手裏塞入兩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。

廚房像是何時的地盤,她沒讓杜明昭待一會兒就將人趕了出去。

無法,杜明昭只得折回院中,她坐在小木紮裏啃包子。

她在想阿膠的事。

若要長久賣阿膠糕,總得尋一條穩定的產業鏈,包括進貨、制作成品、再來兜賣,最好是有專門的人來看著。

如她這般,今日一出,明日一出,供貨十分不穩定。

是不是該去盤個專門替她制藥的莊子?

杜明昭又算起她的錢。

手上的活錢有近百兩,買個莊子雇人手應足夠。

她要做的不光是阿膠,還有玉肌膏等美顏的藥膏,更甚的,待藥田長成,後續還得制更多的藥丸。

那這莊子就是非買不可了。

她思忖著,手裏很快一個包子就被細細啃完。

“昭昭。”

清越的男音在身畔響起,杜明昭被招回了魂,擡起杏眸就“啊”了一聲。

“你該吃藥了。”

宋杞和來杜家送藥,他將藥碗端到她跟前,桃花眼擋住了些許的光,杜明昭只覺著迷離。

大腦遲緩了片刻,杜明昭垂眸摸摸臉,“你怎麽給我送藥來了?”

她記著這幾日都是何氏端藥給她的。

“你的藥何掌櫃備的是吃五日的,每回都是在我家熬煮。”

言下之意,每日這藥都是宋家煮過後送來的。

杜明昭嘆息道:“你怎麽不給我娘?”

宋杞和沒坐下,只是站著答道:“嬸子事多,她每日還得下田整你家的藥田,我尋常在家又無事,若是哪日忘了,你沒吃藥可不好。”

“這幾日麻煩你了。”

杜明昭手裏還有個包子,她塞給宋杞和,擡眸笑道:“給你吃。”

宋杞和挑眉。

“是排骨肉餡,不是太油膩。”杜明昭怕他誤會,翹了下鼻頭,“我可是記著你的喜好。”

宋杞和喉裏溢出異常愉悅的笑聲。

他沒有吃,但還是接下了,而後他道:“你先吃藥,涼了不好。”

“好。”

杜明昭捧著碗,她單手擰住鼻子,一口氣將藥喝光光。

宋杞和知道她不喜苦味,待她用過藥後,就從懷裏的盒中撚了一顆蜜棗,遞到了杜明昭的唇邊。

嗅到甜味的杜明昭自發地啟唇,將蜜棗含入唇中。

唇瓣碰到宋杞和的指尖,杜明昭恍然反應過來,她立刻將頭撇開,耳朵都燒了起來。

啊啊——

她太笨了。

怎麽人家遞什麽她就吃什麽啊?

杜明昭掩唇,甜味已在唇齒間擴散壓住了全部的苦,就像是方才宋杞和的舉動,由不得她反悔。

這個時候她該說什麽?

杜明昭覺著自己裝死,什麽也別說好了。

宋杞和見小姑娘悶頭做烏龜,他瞇起桃花眼,心情極好地擡起手,用那根沾了些許蜜的手指碰了自己的唇。

薄唇也染了甜。

他伸出舌尖,將蜜汁舔舐幹凈。

真的甜。

“咳咳咳。”杜明昭捂唇咳嗽。

“你病氣還未好全,回屋歇著。”宋杞和將碗一收,似在強制性讓她回去休息,“我看五日的藥不夠,等會兒我讓應庚在去泰平堂取一些。”

“誒,不用!”

杜明昭捉住了宋杞和的手,將他拉住。

宋杞和回頭一看,目光定定落於兩人的手背。

杜明昭又慌忙撇開,她臉頰染緋,起身就道:“不用再拿藥了,我知道我的身體。”

宋杞和眼眸暗了幾分。

他盯著杜明昭的紅唇,看了半晌。

可他想去開藥怎麽辦?

“小宋!”

主屋之內,何氏與杜黎用過飯收拾碗筷而出,見宋杞和正在院內,兩人俱是一驚。

何氏看到了他手裏的碗,“你又熬了藥來?”

宋杞和微微頷首,“是來給昭昭送藥的。”

“可吃了早飯?咱家還有熱的包子,來帶幾個回去。”何氏熱情招待。

宋杞和也就順著接過滿滿一碗的包子。

而杜黎那面的眼神就稍顯怪異,他先盯了宋杞和一會兒,覆而又看杜明昭,“昭昭染病這些日子多謝小宋了,只是煎熬這事,實在不用你費心,交給孩她娘就好。”

何氏和宋杞和神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
在場唯獨杜明昭不明所以,秀眉蹙起。

何氏拉下臉就道:“孩她爹,人小宋是好心,你莫說孩子。”

“我知道是好心,只是,只是……”杜黎眼裏露出糾結之色,他掙紮過後還是說道:“娘子,小宋再怎麽說也是個男兒,昭昭是咱家的閨女,生了病理應當咱們自家人來照看,怎好老是勞煩小宋。”

杜明昭眼看就要十七,是該看親事的時候了。

她與宋杞和兩人都未定親,杜明昭是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,宋杞和又是無婚配之身,總不好老是糾纏在一起。

以後還怎麽各自看親事?

尤其那回何氏一提,杜明昭是叫宋杞和給抱回來的。

杜黎更是覺著不好。

他不好說的直白,隱晦之間何氏應能懂他的意思。

“這事怪我,忙的脫不開身,才會讓小宋幫著分擔。”

何氏回過杜黎的意思,她與宋杞和道歉道:“小宋,是嬸子對不住你,勞累你這幾日跑前跑後的照顧我家昭昭。”

“嬸子太客氣了。”

宋杞和回了禮。

杜家爹娘突如其來的客套話,讓宋杞和心生一股很荒謬的念頭。

興許他們暗地想給杜明昭定下的夫婿人選。

並不是他。

正因為杜家爹娘不願意他和杜明昭定親,才要斬斷兩人不斷走近的親密。

他們的意思是:就此打住。

可宋杞和怎麽可能會甘願?

他眼底的暗沈就要翻湧而上,恰在這時,杜明昭清了清嗓子出聲打破院中幾人的古怪對話,“爹,娘,祈之是受掌櫃的之托,每日得盯著看我吃完藥才能走,你們莫怪他多事,他是好心。”

宋杞和那股陰色又褪下了。

因為他的昭昭袒護於他。

杜黎與何氏對望一眼,兩人都抱有幾分愧疚,杜黎更是道:“昭昭,爹不是怪小宋,你打小便是獨女,上頭也無半個哥哥姐姐,小宋待你如兄長,相反,爹娘心裏頭還十分感恩他。”

宋杞和桃花眼一沈。

如兄長?

這是要將兩人的關系定在兄妹之情了?

呵,他親都親了。

杜明昭只能是他的妻。

“是,是啊。”

何氏才是被杜黎捅了心窩的那個,她除卻附和,都說不出別的。

杜明昭狐疑看了兩眼爹娘的臉色,總覺得兩人有什麽事隱瞞自己,可又猜不出個所以然,她就改口道:“行吧,那我先送祈之回去。”

何氏目送宋杞和與杜明昭兩人出院,待看不見背影,她滿目慈愛霎時消失,換了一張厲色的面容,“昭昭和小宋又沒過分親密,你為啥非要當著孩子們說那樣難聽?”

“正是還未過深,才要敲打他們兩人,這關系到此地步,不可再多走一步。”杜黎難得嚴肅。

別說發乎情,止於禮了,杜黎只想把苗頭在發乎情之前掐斷。

“我真不明白。”

何氏搖了搖頭,她蹙眉就道:“你鐵了心的覺著小宋那孩子不如承暄,可我瞧著昭昭待在小宋身邊,才是被細致照顧的那個。”

“我看昭昭與承暄之間相處,也無差別。”

杜明昭喊謝承暄“謝大哥”,同樣是以兄長相稱。

何氏被杜黎說服了。

“唉。”杜黎背後嘆氣,“還有兩日就要放榜了。”

何氏不解,“怎麽?”

“承暄應過,若他中了秀才便會上咱們家來。”

何氏突然好似明白了什麽,“你該不會和承暄說好了吧,待他中秀才後便議和昭昭的親事?”

“這倒不是,我只是問過他可願意,承暄那孩子應下後,我說讓他多來咱家走動走動,待看過昭昭的意願,再定此事。”

杜黎不是個隨口便為杜明昭應下親事的人。

他總是還要尊重杜明昭的意願。

何氏朝旁哼了哼。

一想到閨女都到了可結親的年齡,她心裏頭就是酸酸澀澀的。

雖說杜明昭十七才定親在撫平村已是很晚了,可杜家就這麽一個女兒,杜家爹娘只會覺著她還小。

這一點,杜明昭自己也是如此以為。

若要是二十才議親,她都不會覺得晚。

杜明昭與宋杞和走到宋家門前,兩人緘默著,許久杜明昭先開了口,“祈之,我爹娘無惡意的,只是擔心我。”

應該是爹娘覺著他們兩人走的太近了,宋杞和腿好後便一直隨她入城,杜家爹娘會想岔這不怪他們。

有時她忙於接診,會偶爾暫忘一些事。

比如細想回來,宋杞和與她之間舉動放在前世現代,不算什麽,可在古代男女還是防著親密。

宋杞和突而止了步子。

杜明昭差一分撞到了他的後背。

這時他轉過身來,杜明昭只面朝他的胸膛,一大股帶有涼意的氣魄霎時籠罩她全身,她腳朝後退了一步想拉開身距。

宋杞和卻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腕,他問:“昭昭,你會不喜嗎?”

可是怎麽辦。

即使她不喜歡,他也要做。

他泛涼的手指撫在她的肌膚之上,本是那麽涼,可杜明昭的心卻很燙。

說實話,她並不厭惡。

“不會。”杜明昭實話實說。

宋杞和的桃花眼灼灼綻放,他擡起她的手,鼻息噴灑落在她的手腕。

杜明昭瞳孔一縮,這時候她想抽回手了。

宋杞和擡眸,他沒有繼續動作,只是輕笑了下,“我是看你何時換掉了紅繩。”

杜明昭舒口氣。

方才她還以為宋杞和要親她的手,嚇得她魂兒都要飛了。

“那次去施府我換的銀鐲,後頭忙忘了,一直沒換回來。”

“是荀二小姐送你的?”

杜明昭狐疑註視他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你換發簪的時候說過她送了你一盒。”

宋杞和湊近來,他比杜明昭高一個頭,唇瓣幾乎要貼到她的額頭,杜明昭慌忙閉眼,誰知道他卻是摸了她腦後的烏發。

“是該擇幾樣簪子。”宋杞和用手碰碰她發間的絲帶,“會很好看。”

……

關嬸子午後便親自將驢皮送到了杜家,她家的驢是黑驢,送來共有五斤多。

午後何氏又去田裏忙農活,杜黎則在書房溫書,杜明昭便獨自拎了驢皮在院中過水清洗。

在廚房忙不開,杜明昭把鍋和爐子都擡到了院中。

光是這麽一折騰,都把她小身板給累到了,雙手的掌心直勒出兩道紅印。

杜明昭煮了一大鍋的水,黑驢皮放入鍋中之後加了大蔥和姜,要去味,又倒入一碗酒。

水煮沸需得等,她取來一只木盆,接了一滿盆的涼水。

待鍋中水冒泡,再把驢皮丟進冷水之中。

在等的時候,高小燕與鄭佳妮找來杜家。

杜明昭開門見到兩人很是詫異,“你們怎麽來了,不是病了吧?”

“好啊杜明昭,你就盼著我生病呢!”鄭佳妮氣得牙癢癢,“我瞧你就是當大夫著了魔,見誰都巴不得把脈看上一看。”

高小燕捂嘴癡癡笑,“明昭還不是擔心你。”

“我好的不得了,可不會得病!”

與鄭佳妮的信誓旦旦不同,杜明昭卻是摸了她的手腕,把脈之後才道:“你身子是調養的不錯。”

“餵,你還真看診呢!”

杜明昭笑看鄭佳妮張牙舞爪,轉頭問抱著木盆來的高小燕,“你這盆裏裝的什麽?”

高小燕遞給她看:“是黃桃。”

“不會是給我帶來的吧?”杜明昭笑開玩笑。

她知道高小燕家裏有桃樹,可那一盆裝的都有二十來個了。

高小燕卻回道:“當然是送你吃的啊。”

“我可吃不完這麽多!我和爹娘再怎麽分,也會沒吃完便放壞了。”杜明昭拿了三四個之後,不肯再要,“其餘的你拿回去。”

桃子放不了多久,吃不完放壞了多不好?

鄭佳妮哼哼道:“杜明昭,吃不完咱們可以做黃桃水啊。”

“什麽黃桃水?”

“就是把黃桃切塊泡水裏,腌之後能放很多日子呢。”

杜明昭嘀咕:這不就是黃桃罐頭?

“你們先進來吧。”

杜明昭將院門敞開,回身去翻煮驢皮,鄭佳妮與高小燕踏入杜家之後,當即便留意到那口大鍋,鄭佳妮跑來問道:“你這是又在煮啥呢?黑乎乎的。”

“是驢皮。”

高小燕納悶道:“驢皮也能吃?”

杜明昭噗哧一下,被逗笑了。

高小燕臉紅就問:“我說錯啥了嗎?”

“不是,眼下這個還不能吃。”杜明昭思及阿膠糕,那是與驢皮相差極大的東西,“得加不少料進去後,再制成吃的。”

高小燕和鄭佳妮兩人對視一眼,彼此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。

兩人都未親眼見識過杜明昭的黑暗料理,因此質疑只抱有五分,鄭佳妮問:“明昭,你不會真要……真要吃驢皮吧?”

光是看著黑乎乎的一鍋水,鄭佳妮就捂嘴有點反胃了。

高小燕雖沒如鄭佳妮那樣,可臉部表情清晰展露她的心情。

杜明昭就回道:“你們很快就會清楚,我做出來的有多好吃。”

“不會吧……”

高小燕和鄭佳妮還是不信。

杜明昭沒解釋,她把鍋裏驢皮撈出,放入冷水先過了一遍涼水,再又換了兩次水,將驢皮完完全全洗幹凈。

驢皮煮過後,就是切除內側油脂,這部分不是杜明昭要的。

去油脂的驢皮切成條狀,杜明昭在木盆裏倒入紅薯粉,用紅薯粉將驢皮包裹起來。

之後就是熬煮。

至少得去一日一夜。

高小燕和鄭佳妮一聽還得等,兩人幹脆端木盆坐在邊剝黃桃皮。

鄭佳妮說:“你那個還沒咱們的好做呢。”

“哦?”

杜明昭瞧兩人熟練的削皮,也想上手試試,她剛拿起一個黃桃,高小燕就高呼道:“明昭,快把刀放下。”

鄭佳妮搶先奪走了她的刀。

杜明昭迷茫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你反著捏桃子很容易就切到手的。”

高小燕被杜明昭削皮的姿勢嚇壞了,她刀面對準自己,往下一劃來,稍不留心恐就會傷到自身。

一看,便知道杜明昭是個沒做過幾次活的。

高小燕搖頭就說,“你別忙活,看我和妮子做好了。”

杜明昭興致缺缺地將黃桃丟回木盆。

高小燕和鄭佳妮把桃子都削好,剔除黃桃核,果肉被切塊後,裝進一個個小罐子。

如杜明昭所想那樣,再添糖和水便好。

“這也不是很難嘛。”杜明昭感覺自己又可以了。

鄭佳妮卻撇頭,她滿眼不信,“可別,我怕你又怎麽著。”

“我做事有那麽唬人嗎?”

杜明昭看了眼雙手,除了有些泛紅之外,她的手還是很好看的呀。

高小燕笑而不語,“咱們還要蒸黃桃肉。”

“還要蒸?”

杜明昭以為加水和糖腌著便好。

這黃桃罐頭需在蒸鍋裏燜熟再放涼,要說多難做也不是很難做,只不過杜明昭看著高小燕和鄭佳妮忙前忙後,決定她還是啃桃子圍觀罷了。

經她上手的美食,從來都不是什麽好吃的。

杜明昭默默吃完一顆桃。

這黃桃罐頭的滋味比杜明昭想象的還要好。高小燕家的黃桃還未全熟,帶有幾分的酸,再配上糖水腌制,酸味去了大半,只有回味時舌尖才會帶三分酸澀。

很好的中和了糖水的膩。

為回報高小燕和鄭佳妮的辛苦勞作,杜明昭用了兩日把阿膠糕給制成。

熬出阿膠汁後,她將驢皮過濾倒掉,又在裝湯汁的罐中撒入核桃、枸杞與紅棗的碎碎。

這阿膠汁會凝固,待一整塊凝結,杜明昭便取出切成塊。

阿膠糕對女子十分有益處,杜明昭給高小燕與鄭佳妮分別帶了一盒。

兩人嘗過之後,齊齊瞪直了眼睛。

高小燕:“不會吧?”

鄭佳妮:“這是驢皮嗎!呸呸呸,我錯了,我還以為會特別難吃。”

“這是滋補用的,不錯吧?”

“真的好吃的。”

“很香!”

杜明昭對於兩人立下flag又瘋狂被打臉,這個劇本很是滿意。

吃食界,她只能做黑暗料理的杜明昭,也是有一席之地的!

……

五斤的驢皮真做成阿膠糕後,所剩卻不大多。

分給高小燕和鄭佳妮一人一部分,杜明昭帶去泰平堂的,只剩裝糕點那麽大的一盒。

在進城路上,杜明昭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宋杞和,“我想盤個藥莊,以好日後隨時給城中供藥。若都是我來做,我怕自己吃不消。”

“想好在哪處了嗎?”

宋杞和認同她這個想法。

有閑錢就多招人手做個甩手掌櫃,事事親為只會累垮她的身子。

杜明昭搖了搖頭,“我也不知在哪裏好,如今熟知的人中我還需找個能上藥莊掌人的。”

何掌櫃是何家家仆,不便離泰平堂去藥莊。

“在撫平村如何?”宋杞和起了個念頭,“村內上回你雇人種地後,許多人都樂意隨你發家,倒不如聚集起來,讓村裏人幫著做事,正好藥田也在撫平村。”

“可誰來幫看?”

“你不是信得過鄭嬸子嗎?”

“鄭嬸子……”

宋杞和點頭道:“之前藥田鄭嬸子在地裏盡心替你看人,你可問問她願不願意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經宋杞和順了思路,杜明昭頓時覺得茅塞頓開。

不得不說,在撫平村開藥莊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意。

此前來做幫工的那些,她都已心中有數,再雇人他們應會樂意。

杜明昭有些等不及,翹首以盼的很,“這樣一來,王家嬸子也可幫我,我只需考慮選個房舍。”

“房舍的話……得找村長。”

杜明昭把這茬忘了。

有蔣翠蓮那層關系在,她與蔣家關系並不好。

宋杞和安撫她說:“莫擔心,村長不會和銀子過不去。”

杜明昭回笑點頭。

抵達泰平堂後,杜明昭剛從車裏下來,候在門前的柳葉便焦急奔來,“小姐,那苗府的丫鬟來催幾回了,您怎麽才來呀。”

“苗府?”

“苗夫人說昨兒起,大少爺就不太好。”

杜明昭每回都是從後門來的,因此柳葉指著前門的方向就道:“苗府的馬車就停靠在前門,要接您過府。”

“行,我去前門。”

“我也去。”

話音落,宋杞和一躍,從車裏下來。

杜明昭不置可否,“你去做什麽?我是上苗家看診的,不是去做旁的事。”

宋杞和反問:“若是你在苗府又被困怎麽辦?”

“可怎麽與苗夫人道你的身份。”

宋杞和又不是如應庚和東宏一般。

杜明昭蹙眉還是那句話,“你留在醫館,我一個人去去就回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宋杞和執意跟上她,“我也一起,便說我是你的仆從。”

杜明昭停住腳。

她的杏眸與宋杞和的桃花眼對上,兩人誰都不肯讓步,僵持了片刻後,柳葉喊道:“小姐,等不及了,您快去吧。”

杜明昭率先松口,“好吧,我們一起。”

如此,宋杞和也一並上了苗府的馬車。

來接杜明昭的是苗夫人身邊伺候的彩雲,她說:“小杜大夫,您可終於進了城來,夫人催促奴婢好幾次了,若是您再不來,奴婢可得去撫平村尋您。”

杜明昭問道:“大少爺是怎麽突發病重了?”

“奴婢並不是很清楚,只知道昨日夜半大少爺突而又在府中游魂,還驚擾到了老爺,老爺一氣之下怒斥大少爺。”

彩雲惶恐至極道:“從前大少爺游魂夫人吩咐過不許人打攪,可當時老爺在氣頭上,就將大少爺給驚醒了,誰知道大少爺醒過來……”

杜明昭聽說過,中赤蓋花之毒,游魂的時候是有可能會被外界聲音吵醒。

但是,那個醒來並非常人的蘇醒。

而是——

彩雲就道:“大少爺直楞楞倒地不起,雙眼死死閉不上,就與……就與薛姨娘死前一般,呸,不是死,大少爺還是活著。”

說錯話的彩雲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。

苗府上下相當忌諱提苗盛的病,苗夫人更是不準許任何人言苗盛的晦氣之言。

什麽死啊活的,苗盛還吊著一口氣在,那就是活!

杜明昭大驚。

她沒料到苗盛病情轉而這樣嚴重了。

“那眼下大少爺可還是睜著眼?”

彩雲回道:“大少爺人昏過去,眼睛已經閉上了。”

杜明昭掐著手心琢磨思緒。

她紮過兩次針,加之她開的方子,每日都在為苗盛祛毒。以苗盛體內那下量不重的毒,該已去的差不多,怎麽會忽而轉危?

苗盛夜半會游魂,就是再度中毒的癥狀。

杜明昭沈著眼問道:“方姨娘是在衙門沒被放出來嗎?”

“是的,小杜大夫。”彩雲恭敬守在邊,“秦大人說了,在問斬之前方姨娘會一直被扣押在牢獄之中。”

那主謀方姨娘都被抓起關著了,苗府哪還來的赤蓋花呢?

莫非苗府還有另一只黑手,實際上赤蓋花……還在苗府的某人手裏?

想到這個猜想,杜明昭突覺不安。

這時苗府馬車停靠,彩雲攙扶杜明昭下了馬車。

宋杞和則跟在她身後。

彩雲下意識看了一眼宋杞和。

杜明昭便解釋道:“這是我醫館的幫工,他常跟在我身邊。”

彩雲點點頭,轉身在前領路。

走至一處游廊,剛邁下石階,彩雲先穿過前頭一株茂盛的花叢,她的身子被枝葉所擋,宋杞和趁這個時候傾身在杜明昭耳邊道:“真是赤蓋而非哭魂?”

杜明昭渾身一震,剛要發問,憶起前面還有個彩雲,忙壓低就道:“你為何會懷疑是哭魂?”

“聽說過。”

宋杞和抱臂,滿目皆是漠然。

來時他坐在馬車外頭,習武之人耳比旁人尖,自然聽清了杜明昭和彩雲之間的談話。

彩雲說苗盛有游魂之癥,這癥狀十分罕見。

宋杞和前世與杜明昭回京之時,那時候薛徑已平冤出獄,陛下走投無路,最終只能默許薛徑為太子診脈。

太子同為游魂之癥,經年未好過,身子骨反而愈發的差。

薛徑給出的診斷便是,所中赤蓋花亦或哭魂草之毒。

可太子卻沒能等到被救治痊愈的那一日,他拿病拖的太久命數已定,在宋杞和與杜明昭進京的第五日,太子便閉了眼。

後杜明昭拜薛徑為師,還曾感慨過太子所中之毒當真霸道。

也是因此,宋杞和知曉這個毒。

杜明昭說過苗盛身中赤蓋之毒。

可宋杞和又以為不是不可能為哭魂。

杜明昭輕聲答道:“苗大少爺中的是赤蓋。”

宋杞和點頭未語。

彩雲將兩人帶至苗盛的院子,杜明昭扭頭與宋杞和道:“你在外等我吧。”

宋杞和應了。

彩雲朝內喊道:“夫人,小杜大夫已到。”

“小杜大夫!”

苗夫人沖到屋門口,她徑直攥住了杜明昭的手腕,“快,求你快為盛哥兒看病,我真怕他撐不住一刻!”

杜明昭被拖入了內室。

此刻苗清歡也在苗盛的屋中,她候在外室,雙眼通紅通紅的,顯然是已經哭過好多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